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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 今時不同往日
秦老太太的話一出,飯廳裡就齊刷刷地跪了一地,神色惶恐。
除了一人。
眾人皆跪她獨站,身姿筆直如屹立懸崖頂上的雪蓮花,讓人難以無視。
秦流西站得筆直,垂眸看著衣襟上繡著的一朵曼陀羅,隻當沒看見這跪下的滿屋人。
秦老太太的視線掠過她,抿了抿唇,眉尖蹙起。
秦流西明明是秦家人,可給她的感覺就像是一個並不參與其中的局外人,無法掌控。
“秦家如今敗了,你們的祖父,丈夫或是父親兄弟,都在流放的路上,不知受著何等的煎熬,更不知是餓了渴了病了還是……”秦老太太眼眶濕潤,卻是倔強的把快要泌出來的眼淚擦去。
花廳裡,已是嚶嚶的一陣哭聲。
“抄家流放,並不是斬首,我們唯一慶幸的就是這一點聖上賜的‘慈悲’,隻要運作得當,將來也總有接你們父輩兄長歸來的一天。
”秦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氣,道:“在這前提,是咱們得把這家守好了,穩著了,在家的孩子更得把書讀好了,萬一他們在西北那邊有個好歹,你們就是秦家以後的頂梁柱!
”
“祖母,我一定會讀好書。
”二房的秦明亓握著拳頭紅著眼說話。
萬姨娘推了一下身側的小包子秦明淳,後者啊的一聲,眨巴著黑黜黜的眼睛懵懵懂懂的跟著表明志:“我,我也會的。
”
讀書啊,讀書太難了!
秦老太太看著這兩個孫子,想到大房剛滿了十二歲跟著流放的嫡長孫,以及二房的庶長子,眼淚滾了下來。
她的丈夫,三個嫡子,還有兩個孫子,全部在流放路上,論痛楚,誰都不及她。
如今隻能盼著老天爺垂憐,讓他們平平安安的到達,哪怕在那邊日子苦點,留得命在總是好的。
“抄家來得突然,家中財物也不能帶走,隻得這老宅遮頭,算是不幸中的大幸。
今時不同往日,秦家以後的日子,定是不能如從前了,粗茶淡飯是必然,也得脫下綾羅綢緞,學著穿粗布棉鞋……咳咳咳。
”秦老太太咳了起來。
王氏擡起頭,擦了一下微微猩紅的眼角,道:“母親,您別急,日子還長著呢,大家也是一時沒想明白,沒轉過彎來,慢慢就會想明白了。
”
不管是誰,從雲霄掉下來,都要有一個適應的過程。
哪怕心性強硬如她,同樣如此。
想到在流放路上唯一的兒子,王氏就感覺一陣錐心的痛,卻是深深吸了一口氣,她是秦家主母,不能弱。
“是這個理,都起來吧,吃了這飯,想不明白的再回去慢慢想。
”秦老太太擡了擡手,讓眾人起身。
眾人站了起來,各自坐下,端起碗筷,默默的用膳。
味如嚼蠟,卻仍得咬牙下咽。
飯後,秦老太太讓姨娘們和小輩回屋,隻留下了王氏謝氏和秦梅娘說話,這個家以後該如何當,得理明白了。
秦流西見狀擡腿要走,秦老太太叫住了她。
“西丫頭,伱也留下來聽聽。
”
秦流西腳步一頓,重新坐了下來,端起了一杯茶。
第12章 小人作崇所為
“西丫頭,你小時候身子骨不行,時常生病,是與秦家衝煞所緻,那赤元老道說你命格奇詭,故而早早就把你記在伱嫡母名下,以你嫡母的清貴給你壓一壓,再離家過活,如此才可皆大歡喜,這才把你送回老宅。
祖母知你心裡有怨,怨我們把你放在老宅養著十年,可這也是為彼此好的事。
”
秦老太太看著秦流西,淡聲道:“這些年,秦家也沒短你的用度,安排的人也算是盡心力,把你養至今,秦家待你,說無情,但也有恩。
”
秦流西擡眸,和她四目相對,眼底無波無瀾。
老太太這話說得倒沒差,無情,有恩,是生養之恩,撫養之恩,隻是缺了陪伴教養,可前面,也已形成了因果關系。
秦流西站了起來,向秦老太太福了一禮。
秦老太太不知怎的,內心憋得更難受了,咬了咬舌尖,繼續道:“你心中有怨,祖母明白。
可你姓秦,你在秦家族譜上登記的名頭是秦家長房的嫡長女,隻要你的名字在一天,你就是我秦家女,長房的大小姐。
”
“祖父他們都被摘了官帽,我還算是什麽大小姐?
”秦流西自嘲一笑。
秦老太太咬了咬唇瓣,道:“這也改變不了我們曾是官家出身。
我也不跟你轉彎抹角,咱們秦家被聖上抄家流放,你可是知了這個中枝節一二?
”
“願聞其詳。
”
秦老太太閉了閉眼,臉帶隱忍。
王氏見狀,便道:“你祖父乃是光祿寺卿,位列三品,就在七月太廟祭祀時,因為祭祀所用的三牲中的頭羊忽無征兆而亡,而被視為不吉,引得聖上震怒……”
一個王朝,太廟祭祀是大事,祭禮尤為重要,偏偏在這樣的重要場合,祭禮出了大問題,自然會使皇帝震怒,而那祭禮,又是三牲中的羊。
大灃王朝開國時,傳說太祖皇帝帶著兵被敵軍圍剿,從而入了一個叢林迷障,在其中迷失將近半月,當時糧草斷絕,一隊人憑著一隻憑空出現的羊而過了半旬,更在迷霧中循著羊不時回頭領路而走出叢林,借此與援兵會和,反敗為勝不說,還節節開花,一舉創下了大灃王朝。
故而,太祖皇帝視當時的羊為羊仙,更把其視為大灃的吉祥物,祭祀的三牲中,是必然要有活羊在的。
可現在,祭禮中的羊卻忽地倒地而亡,還七竅流血,被祭獻給祖廟,自然視為不吉不敬,更有暗示天子不仁的意義。
天子一怒,伏屍百萬。
秦元山這個光祿寺卿監管不力,又有和秦家是死對頭的蒙貴妃吹枕頭風,不敬不忠的罪名,重重砸下來,秦家連反抗的聲音都沒有,立即分崩離析,大廈傾倒。
王氏說到這裡,手指成拳,抿起了唇。
秦流西道:“如此重要的場合,祖父怎會大意,這其中,是小人作崇吧!
”
秦老太太有些驚訝她的敏銳,咬牙切齒地恨聲道:“你說得沒錯。
你祖父,生性謹慎,在這樣重要的場合,自是絲毫不敢放松的,可防不勝防,仍是叫人鑽了空子!
”